六月1

這陣子都窩在桌前趕稿，睡醒就坐下來，吃飯後坐下來，打電腦更是必須坐下來。低頭看看，肚子兩條漂亮的弧線，那突出物彷彿包覆飽脹鮮奶油的保鮮膜，柔嫩肥美，看得我雙目都要垂淚。趁外頭太陽大，一股衝動換了短褲去跑步。
熱身一會兒就起跑，跑沒十幾公尺，見到右頭有個痀僂老人，像是推台百貨公司購物車默默獨行。
當然沒人到操場推購物車的，仔細看，是個小兒麻痺患者，推著復健的滑輪扶手。
我很老梗的馬上聯想到蝸牛，印象之前他也總是在下午這個時候，撐抬著扭曲的脖頸，氣喘吁吁踏出每一步。
我久久未跑了，本想跑個三千公尺便罷，只是沒想到跑了兩圈就乳酸襲身，非常想停下來。盤算要不跑個兩圈休息一圈，照這種頻率跑完三千好了。
這樣算計時，又見到蝸牛哥，已經走了半圈。
馬上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丟臉。
於是我再也沒停下來。至少，跑到你走完吧。
跑了五圈，他又走五分之一；
跑了七圈，他再走了幾公尺；
跑到第九圈，經過的那刻，他轉過頭，與我四目交接，眼神像是在想著什麼。
十一圈。他走完了，停下來喘著。
我看向他的背影，也喘著。
操場門口又走來幾個年輕人，「你也來運動喔？」「對啊，好久沒跑了。」
蝸牛哥奮力攀上他的代步車，撐起頭，緩慢離開。
相信明天蝸牛哥還是會來喘著流汗，蝸牛最被人類稱道的就是堅毅耐性嘛。「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，一步一步地往上爬。」
但蝸牛一輩子也就只能是隻蝸牛。世界有許多人，終點卻是別人的起跑線。